定贤篇第八十
圣人难知,贤者比於圣人为易知。世人且不能知贤,安能知圣乎?世人虽言知贤,此言妄也。知贤何用?知之如何?
以仕宦得高官身富贵为贤乎?则富贵者天命也。命富贵不为贤,命贫贱不为不肖。必以富贵效贤不肖,是则仕宦以才不以命也。
以事君调合寡过为贤乎?夫顺阿之臣,佞幸之徒是也。准主而说,适时而行,无廷逆之郄,则无斥退之患。或骨体嫺丽,面色称媚,上不憎而善生,恩泽洋溢过度,未可谓贤。
以朝庭选举皆归善为贤乎?则夫著见而人所知者举多,幽隐人所不识者荐少,虞舜是也。尧求,则咨於鲧、共工,则岳已不得。由此言之,选举多少,未可以知实。或德高而举之少,或才下而荐之多。明君求善察恶於多少之间,时得善恶之实矣。且广交多徒,求索众心者,人爱而称之;清直不容乡党,志洁不交非徒,失众心者,人憎而毁之。故名多生於知谢,毁多失於众意。齐威王以毁封即墨大夫,以誉烹阿大夫。即墨有功而无誉,阿无效而有名也。子贡问曰:“乡人皆好之,何如?”孔子曰:“未可也。 ”“乡人皆恶之,何如?”曰:“未可也,不若乡人之善者好之,其不善者恶之。”夫如是,称誉多而小大皆言善者,非贤也。善人称之,恶人毁之,毁誉者半,乃可有贤。
以善人所称,恶人所毁,可以知贤乎?夫如是,孔子之言可以知贤,不知誉此人者贤也?毁此人者恶也?或时称者,恶而毁者善也?人眩惑无别也。
以人众所归附、宾客云合者为贤乎?则夫人众所附归者,或亦广交多徒之人也,众爱而称之,则蚁附而归之矣。或尊贵而为利,或好士下客,折节俟贤。信陵、孟尝、平原、春申,食客数千,称为贤君。大将军卫青及霍去病门无一客,称为名将。故宾客之会,在好下之君。利害之贤,或不好士,不能为轻重,则众不归而士不附也。
以居位治人,得民心歌咏之为贤乎?则夫得民心者,与彼得士意者,无以异也。为虚恩拊循其民,民之欲得,即喜乐矣。何以效之?齐田成子、越王勾践是也。成子欲专齐政,以大斗贷、小斗收而民悦。句践欲雪会稽之耻,拊循其民,吊死问病而民喜。二者皆自有所欲为於他,而伪诱属其民,诚心不加,而民亦说。孟尝君夜出秦关,鸡未鸣而关不,下坐贱客,鼓臂为鸡鸣,而鸡皆和之,关即启,而孟尝得出。〔夫〕鸡可以奸声感,则人亦可以伪恩动也。人可以伪恩动,则天亦可巧诈应也。动致天气,宜以精神,而人用阳燧取火於天,消炼五石,五月盛夏铸以为器,乃能得火。今又但取刀剑铜钩之属,切磨以向日,亦得火焉。夫阳燧、刀、剑、钩能取火於日,恆非贤圣亦能动气於天。若董仲舒信土龙之能致云雨,盖亦有以也。夫如是,应天之治,尚未可谓贤,况徒得人心,即谓之贤,如何?
以居职有成功见效为贤乎?夫居职何以为功效?以人民附之,则人民可以伪恩说也。阴阳和、百姓安者,时也。时和,不肖遭其安;不和,虽圣逢其危。如以阴阳和而效贤不肖,则尧以洪水得黜,汤以大旱为殿下矣。如功效谓事也,身为之者,功著可见。以道为计者,效没不章。鼓无当於五音,五音非鼓不和。师无当於五服,五服非师不亲。水无当於五采,五采非水不章。道为功本,功为道效,据功谓之贤,是则道人之不肖也。高祖得天下,赏群臣之功,萧何为赏首。何则?高祖论功,比猎者之纵狗也。狗身获禽,功归於人。群臣手战,其犹狗也;萧何持重,其犹人也。必据成功谓之贤,是则萧何无功。功赏不可以效贤,一也。
夫圣贤之治世也有术,得其术则功成,失其术则事废。譬犹医之治病也,有方,笃剧犹治;无方,才微不愈。夫方犹术,病犹乱,医犹吏,药犹教也。方施而药行,术设而教从,教从而乱止,药行而病愈。治病之医,未必惠於不为医者。然而治国之吏,未必贤於不能治国者,偶得其方,遭晓其术也。治国须术以立功,亦有时当自乱,虽用术,功终不立者;亦有时当自安,虽无术,功犹成者。故夫治国之人,或得时而功成,或失时而无效。术人能因时以立功,不能逆时以致安。良医能治未当死之人命,如命穷寿尽,方用无验矣。故时当乱也,尧、舜用术,不能立功;命当死矣,扁鹊行方,不能愈病。射御巧技,百工之人,皆以法术,然后功成事立,效验可见。观治国,百工之类也;功立,犹事成也。谓有功者贤,是谓百工皆贤人也。赵人吾丘寿王,武帝时待诏,上使从董仲舒受《春秋》,高才,通明於事后为东郡都尉。上以寿王之贤,不置太守。时军发,民骚动,岁恶,盗贼不息。上赐寿王书曰:“子在朕前时,辐凑并至,以为天下少双,海内寡二,至连十余城之势,任四千石之重,而盗贼浮船行功取於库兵,甚不称在前时,何也?”寿王谢言难禁。复召为光禄大夫,常居左右,论事说议,无不是者,才高智深,通明多见。然其为东郡尉,岁恶,盗贼不息,人民骚动,不能禁止。不知寿王不得治东郡之术邪?亡将东郡适当复乱,而寿王之治偶逢其时也?夫以寿王之贤,治东郡不能立功,必以功观贤,则寿王弃而不选也。恐必世多如寿王之类,而论者以无功不察其贤。燕有谷,气寒不生五谷。邹衍吹律致气,既寒更为温,燕以种黍,黍生丰熟,到今名之曰“黍谷”。夫和阴阳,当以道德至诚。然而邹衍吹律,寒更为温,黍谷育生。推此以况诸有成功之类,有若邹衍吹律之法。故得其术也,不肖无不能;失其数也,贤圣有不治。此功不可以效贤,二也。
人之举事,或意至而功不成,事不立而势贯山。荆轲、医夏无且是矣。荆轲入秦之计,本欲劫秦王生致於燕,邂逅不偶,为秦所擒。当荆轲之逐秦王,秦王环柱而走,医夏无且以药囊提荆轲。既而天下名轲为烈士,秦王赐无且金二百镒。夫为秦所擒,生致之功不立,药囊提刺客,〔无〕益於救主,然犹称赏者,意至势盛也。天下之士不以荆轲功不成,不称其义,秦王不以无且无见效,不赏其志。志善不效成功,义至不谋就事。义有余,效不足,志巨大,而功细小,智者赏之,愚者罚之。必谋功不察志,论阳效不存阴计,是则豫让拔剑斩襄子之衣,不足识也;伍子胥鞭笞平王尸,不足载也;张良椎始皇误中副车,不足记也。三者道地不便,计画不得,有其势而无其功,怀其计而不得为其事,是功不可以效贤,三也。
以孝於父、弟於为兄贤乎?则夫孝弟之人,有父兄者也,父兄不慈,孝弟乃章。舜有瞽瞍,参有曾皙,孝立名成,众人称之。如无父兄,父兄慈良,无章显之效,孝弟之名,无所见矣。忠於君者,亦与此同。龙逢、比干忠著夏、殷,桀、纣恶也。稷、契、皋陶忠暗唐、虞,尧、舜贤也。故萤火之明,掩於日月之光;忠臣之声,蔽於贤君之名。死君之难,出命捐身,与此同。臣遭其时死其难,故立其义而获其名。大贤之涉世也,翔而有集,色斯而举;乱君之患,不累其身;危国之祸,不及其家,安得逢其祸而死其患乎?齐詹问於晏子曰:“忠臣之事其君也,若何?”对曰:“有难不死,出亡不送。”詹曰:“列地而予之,疏爵而贵之,君有难不死,出亡不送,可谓忠乎?”对曰:“言而见用,臣奚死焉?谏而见从,终身不亡,臣奚送焉?若言不见用,有难而死,是妄死也;谏而不见从,出亡而送,是诈伪也。故忠臣者能尽善於君,不能与陷於难。”案晏子之对,以求贤於世,死君之难、立忠节者,不应科矣。是故大贤寡可名之节,小贤多可称之行,可得箠者小,而可得量者少也。恶至大,箠弗能;数至多,升斛弗能。有小少易名之行,又发於衰乱易见之世,故节行显而名声闻也。浮於海者迷於东西,大也。行於沟,咸识舟楫之迹,小也。小而易见,衰乱亦易察。故世不危乱,奇行不见;主不悖惑,忠节不立。鸿卓之义,发於颠沛之朝;清高之行,显於衰乱之世。
以全身免害,不被刑戳,若南容惧白圭者为贤乎?则夫免於害者幸,而命禄吉也,非才智所能禁,推行所能却也。神蛇能断而复属,不能使人弗断。圣贤能困而复通,不能使人弗害。南容能自免於刑戳,公冶以非罪在缧絏,伯玉可怀於无道之国,文王拘羑里,孔子厄陈、蔡,非行所致之难,掩己而至,则有不得自免之患,累己而滞矣。夫不能自免於患者,犹不能延命於世也。命穷,贤不能自续;时厄,圣不能自免。
以委国去位,弃富贵,就贫贱为贤乎?则夫委国者,有所迫也。若伯夷之徒,昆弟相让以国,耻有分争之名;及大王甫重战其民,亶皆委国去位者,道不行而志不得也。如道行志得,
亦不去位。故委国去位,皆有以也,谓之为贤,无以者,可谓不肖乎?且有国位者,故得委而去之,无国位者何委?夫割财用及让下受分,有此同实。无财何割?口饥何让?仓廪实,民知礼节,衣食足知荣辱。让生於有余,争生於不足。人或割财助用,袁将军再与兄子分家财,以为恩义。昆山之下,以玉为石;彭蠡之滨,以鱼食犬豕。使推让之人,财若昆山之玉、彭蠡之鱼,家财再分,不足为也。韩信寄食於南昌亭长,何财之割?颜渊箪食瓢饮,何财之让?管仲分财取多,无廉让之节,贫乏不足,志义废也。
以避世离俗,清身洁行为贤乎?是则委国去位之类也。富贵人情所贪,高官大位人之所欲去之而隐,生不遭遇,志气不得也。长沮、桀溺避世隐居,伯夷、於陵去贵取贱,非其志也。
〔以〕恬无欲,志不在於仕,苟欲全身养性为贤乎?是则老聃之徒也。道人与贤〔者〕殊科者,忧世济民於难。是以孔子栖栖,墨子遑遑。不进与孔、墨合务,而还与黄、老同操,非贤也。
以举义千里,师将朋友无废礼为贤乎?则夫家富财饶,筋力劲强者能堪之。匮乏无以举礼,赢弱不能奔远,不能任也。是故百金之家,境外无绝交;千乘之国,同盟无废赠,财多故也。使谷食如水火,虽贪吝之人,越境而布施矣。故财少则正礼不能举一,有余则妄施能於千,家贫无斗筲之储者,难责以交施矣。举檐千里之人,材筴越疆之士,手足胼胝,面目骊黑,无伤感不任之疾,筋力皮革必有与人异者矣。推此以况为君要证之吏,身被疾痛而口无一辞者,亦肌肉骨节坚强之故也。坚强则能隐事而立义,软弱则诬时而毁节。豫让自贼,妻不能识;贯高被箠,身无完肉。实体有不与人同者,则其节行有不与人钧者矣。
以经明带徒聚众为贤乎?则夫经明,儒者是也。儒者,学之所为也。儒者学,学,儒矣。传先师之业,习口说以教,无胸中之造,思定然否之论。邮人之过书、门者之传教也,封完书不遗,教审令不误者,则为善矣。〔儒〕者传学,不妄一言,先师古语,到今具存,虽带徒百人以上,位博士、文学,邮人、门者之类也。
以通览古今,秘隐传记无所不记为贤乎?是则〔儒〕者之次也。才高好事,勤学不舍,若专成之苗裔,有世祖遗文,得成其篇业,观览讽诵。若典官文书,若太史公及刘子政之徒,有主领书记之职,则有博览通达之名矣。
以权诈卓谲,能将兵御众为贤乎?是韩信之徒也。战国获其功,称为名将;世平能无所施,还入祸门矣。高鸟死,良弓藏;狡兔得,良犬烹。权诈之臣,高鸟之弓,狡兔之犬也。安平身无宜,则弓藏而犬烹。安平之主,非弃臣而贱士,世所用助上者,非其宜也。向令韩信用权变之才,为若叔孙通之事,安得谋反诛死之祸哉?有功强之权,无守平之智,晓将兵之计,不见已定之义,居平安之时,为反逆之谋,此其所以功灭国绝,不得名为贤也。
〔以〕辩於口,言甘辞巧为贤乎?则夫子贡之徒是也。子贡之辩胜颜渊,孔子序置於下。实才不能高,口辩机利,人决能称之。夫自文帝尚多虎圈啬夫,少上林尉,张释之称周勃、张相如,文帝乃悟。夫辩於口,虎圈啬夫之徒也,难以观贤。
以敏於笔,文墨〔雨〕集为贤乎?夫笔之与口,一实也。口出以为言,笔书以为文。口辩,才未必高;然则笔敏,知未必多也。且笔用何为敏?以敏於官曹事。事之难者莫过於狱,狱疑则有请谳。盖世优者,莫过张汤,张汤文深,在汉之朝,不称为贤。太史公《序累》以汤为酷,酷非贤者之行。鲁林中哭妇,虎食其夫,又食其子,不能去者,山政不苛,吏不暴也。夫酷,苛暴之党也,难以为贤。
以敏於赋颂,为弘丽之文为贤乎?则夫司马长卿、扬子云是也。文丽而务巨,言眇而趋深,然而不能处定是非,辩然否之实。虽文如锦锈,深如河、汉,民不觉知是非之分,无益於弥为崇实之化。
以清节自守,不降志辱身为贤乎?是则避世离俗,长沮、桀溺之类也。虽不离俗,节与离世者钧,清其身而不辅其主,守其节而不劳其民。大贤之在世也,时行则行,时止则止,铨可否之宜,以制清浊之行。子贡让而止善,子路受而观德。夫让,廉也;受则贪也。贪有益,廉有损,推行之节,不得常清眇也。伯夷无可,孔子谓之非,操违於圣,难以为贤矣。
或问於孔子曰:“颜渊何人也?”曰:“仁人也,丘不如也。 ”“子贡何人也?”曰:“辩人也,丘弗如也。”“子路何人也?”曰:“勇人也,丘弗如也。”客曰:“三子者皆贤於夫子,而为夫子服役,何也?”孔子曰:“丘能仁且忍,辩且诎,勇且怯。以三子之能,易丘之道,弗为也。”孔子知所设施之矣。有高才洁行,无知明以设施之,则与愚而无操者同一实也。夫如是,皆有非也。无一非者,可以为贤乎?是则乡原之人也。孟子曰:“非之无举也,刺之,无刺也。同於流俗,合於污世,居之似忠信,行之似廉洁,众皆说之,自以为是,而不可与入尧、舜之道。”故孔子曰:‘乡原,德之贼也。’似之而非者,孔子恶之。夫如是,何以知实贤?知贤竟何用?世人之检,苟见才高能茂,有成功见效,则谓之贤。若此甚易,知贤何难!《书》曰:“知人则哲,惟帝难之。”据才高卓异者,则谓之贤耳,何难之有?然而难之,独有难者之故也。
夫虞舜不易知人,而世人自谓能知贤,误也。然则贤者竟不可知乎?曰:易知也。而称难者,不见所以知之则难,圣人不易知也;及见所以知之,中才而察之。譬犹工匠之作器也,晓之则无难,不晓则无易。贤者易知於作器。世无别,故真贤集於俗士之间。俗士以辩惠之能,据官爵之尊,望显盛之宠,遂专为贤之名。贤者还在闾巷之间,贫贱终老,被无验之谤。若此,何时可知乎?然而必欲知之,观善心也。夫贤者,才能未必高也而心明,智力未必多而举是。何以观心?必以言。有善心,则有善言。以言而察行,有善言则有善行矣。言行无非,治家亲戚有伦,治国则尊卑有序。无善心者,白黑不分,善恶同伦,政治错乱,法度失平。故心善,无不善也;心不善,无能善。心善则能辩然否。然否之义定,心善之效明,虽贫贱困穷,功不成而效不立,犹为贤矣。故治不谋功,要所用者是;行不责效,期所为者正。正是审明,则言不须繁,事不须多。故曰:“言不务多,务审所谓。行不务远,务审所由。”言得道理之心,口虽讷不辩,辩在胸臆之内矣。故人欲心辩,不欲口辩。心辩则言丑而不违,口辨则辞好而无成。
孔子称少正卯之恶曰:“言非而博,顺非而泽。”内非而外以才能饬之,众不能见则以为贤。夫内非外饬是,世以为贤,则夫内是外无以自表者,众亦以为不肖矣。是非乱而不治,圣人独知之。人言行多若少正卯之类,贤者独识之。世有是非错缪之言,亦有审误纷乱之事,决错缪之言,定纷乱之事,唯贤圣之人为能任之。圣心明而不暗,贤心理而不乱。用明察非,非无不见;用理铨疑,疑无不定。与世殊指,虽言正是,终不晓见。何则?沉溺俗言之日久,不能自还以从实也。是故正是之言为众所非,离俗之礼为世所讥。管子曰;“君子言堂满堂,言室满室。”怪此之言,何以得满?如正是之言出,堂之人皆有正是之知,然後乃满。如非正是,人之乖刺异,安得为满?
夫歌曲妙者,和者则寡;言得实者,然者则鲜。和歌与听言,同一实也。曲妙人不能尽和,言是人不能皆信。鲁文公逆祀,去者三人;定公顺祀,畔者五人。贯於俗者,则谓礼为非。晓礼者寡,则知是者希。君子言之,堂室安能满?夫人不谓之满,世则不得见口谈之实语,笔墨之余迹,陈在简筴之上,乃可得知。故孔子不王,作《春秋》以明意。案《春秋》虚文业,以知孔子能王之德。孔子,圣人也。有若孔子之业者,虽非孔子之才,斯亦贤者之实验也。夫贤与同轨而殊名,贤可得定,则圣可得论也。问:“周道不弊,孔子不作《春秋》。《春秋》之作,起周道弊也。如周道不弊,孔子不作者,未必无孔子之才,无所起也。夫如是,孔子之作《春秋》,未可以观圣;有若孔子之业者,未可知贤也。曰:周道弊,孔子起而作之,文义褒贬是非,得道理之实,无非僻之误,以故见孔子之贤,实也。夫无言,则察之以文;无文,则察之以言。设孔子不作,犹有遗言,言必有起,犹文之必有为也。观文之是非,不顾作之所起,世间为文者众矣,是非不分,然否不定,桓君山论之,可谓得实矣。论文以察实,则君山汉之贤人也。陈平未仕,割肉闾里,分均若一,能为丞相之验也。夫割肉与割文,同一实也。如君山得执汉平,用心与为论不殊指矣。孔子不王,素王之业在於《春秋》。然则桓君山〔不相〕,素丞相之迹,存於《新论》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