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回 受皇恩一门富贵 加封赠五美团圆
话说林元帅闻报:“离了锁阳城只有三十里之路”,传令安营,埋锅造饭。众将各饱食一顿,上帐听令。林公向两边说道:“本帅奉旨征西,以救定国公回朝,今日欲破此围,必须一阵成功。望众将军努力前去,以助本帅一阵,马到成功!”众将齐齐打躬道:“听元帅军令。”林公传令:“马将军何在?”马云上前道:“末将在此。”林公道:“马将军,令本部人马,只听号炮一声,杀奔东门。”马云应声:“得令。”去了。林公又叫:“常将军何在?”常万青上帐打躬。林公道:“带领三千人马,只听号炮一响,杀奔西门。”常万青应声:“得令。”林公又点:“汤将军何在?”汤彪答应上帐。林公道:“与你三千人马,听吾号炮一响,杀奔南门。”汤彪得令去了。林公又道:“尔等众将俱随我本帅去杀奔北门。”吩咐已毕,拔寨起营,听得号炮一响,众军大喊一声,如山崩地裂之声。旗幡招展,号令森严,一个个顶盔贯甲,挂锏垂鞭,各按方向杀人。
且说马云杀奔东门,手执大刀,正遇番将哈哩哈阻住去路,喝道:“至此休要撒野,某家在此等候多时。”马云也不答话,举刀就砍。哈哩哈举械相迎。两人斗了百十回合,不分胜败。马云大怒,卖了一个破绽,一刀将哈哩哈砍去半截。马云大喊一声:“孩子们,随俺快踹番营。”众军呐喊一声,跟定主将,杀到城中。
且言定国公因闻城外杀声震地,忙到城楼观看,只见西北东南喊声连天,知是救兵到来,急忙将城门开了,四面总见里外夹攻,杀得番兵尸积如山,血渍成河。
且说林璋率领众将杀奔北方,哪知就是西凉王的大寨,有多少人马扎住在此。小番报道:“呈上郎主,今有南蛮踹营。”这西凉王有一女儿,名唤飞英公主,生得面如西子,更且有万夫不当之勇,听得南蛮踹营,披挂整齐,叫道:“父亲放心,有孩儿保驾。”正说之间,只见林元帅兵将一拥而来,把番将兵冲作几段。
却说冯旭正遇西凉王拍马来迎。冯旭见他身穿金甲龙袍,知是西凉王,想道:“待俺生擒此人,岂不称为大功。”想罢,把马一催,追赶前来。又见那人身旁转过一员女将,年纪不过十七、八岁,金甲红袍,桃花马,绣鸾刀,莺声燕语,说道:“来将莫要逞凶,快通名姓。”冯旭道:“吾乃大明武宗皇帝驾下新科状元、林元帅麾下前部先锋冯旭是也。”飞英听说是天朝状元,生得这般美貌,早动嫦娥爱少年的心肠,暗想道:“若得此人配为夫妇,也不枉为人生天地之间。”喝道:“南蛮,放过马来。”冯旭耳听此言,举枪就刺。飞英举起绣鸾钢刀相迎。二人打马交头而过。将军二人圆眼双睁,各自认定兵器来战。战了五七个回合、三四个照面,冯旭看见不济,虚晃一枪,败下。飞英道:“南蛮休走。”拍马追来。堪堪赶上,挂下钢刀,伸过手,提过马鞍桥去,生擒活捉。来到番营,吩咐番将将冯旭绑了。
西凉查取败残人马,升了宝帐。飞英叫道:“父王在上,孩儿生擒南蛮在此。”西凉王听了大喜,吩咐推过来。冯旭来至帐前,立而不跪。西凉王道:“你今被擒,还不跪下求生。”冯旭道:“我乃天朝状元,怎肯屈膝于你番奴。”西凉王大怒,吩咐推出斩首。飞英叫道:“刀下留人。父王在上听禀,孩儿若杀此人,久已杀了多时。”西凉王见公主如此说法,心中暗自明白,吩咐推转过来,亲解其缚,延入帐中坐下。飞英早自回避。西凉王道:“方才孤家误犯虎威。”冯旭道:“被擒之将,理该斩首,反留赐坐,不知有何台谕?”西凉王道:“孤家只生一女,年方十七,尚未择婚。今状元来到敝地,意欲招赘成婚,两国和好,不知尊意允否?”冯旭道:“君命在身,怎敢先图伉俪。”西凉王道:“孤家预遣使臣一人前去天朝,通其媒的,兼可代为作伐,不致使状元有背圣恩,有负君命便了。”
按下冯旭不表,且说林璋与众将进城,齐齐参见定国公。查点人马,单单少了冯旭,心中好不着急,差人打探,并无踪迹。过了一宵,忽报西凉王遣使前来,求见定国公。传令:“开城,着他进来。”潘使即唤至帐中,礼毕,说道:“小臣乃西凉王驾下,官拜丞相之职,名唤惜别,特奉我主之命来呈,求婚配之喜。我主生有一位公主,年纪及笄,昨将冯状元擒去,欲招为婿。冯状元道:‘今有君命在身,焉敢先行自为匹配。’我主故遣小臣亲诣帐前,叩问明悉。倘蒙千岁允成,情愿献上降表,年年进贡,岁岁来朝,两国永远和好。”定国公大喜,款待来使,旋即吩咐道:“可将冯状元先送回来,我去准备花烛。汝主亲送公主到我帐中,成其亲事。”番使辞去。
不一时,冯旭回来,相见定国公,叩拜礼毕,又与诸将见礼。国公笑谓冯旭道:“状元打点做新人。”冯旭谢了定国公。忽报番王亲送公主銮舆前来,定国公着诸将相见迎请。銮舆已到,宾相赞礼,请出新人。冯旭身穿大红,头戴乌纱,与新人交拜天地,然后拜见西凉王,又拜定国公。大摆筵席,款待西凉王。酒终席散,将汉状元送入洞房,成其夫妇。正是:
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
这一夜恩爱,实非寻常可比。
过了三朝,定国公传令班师凯旋。西凉王献上降书、降表、奇珍异宝,聊为投诚纳币之供。冯旭拜别岳父,飞英拜别父王。西凉王好不悲伤。自古道:“女生外向”,话不虚传。
按下不表西凉王这边,后来也没有交待了,再言公主同了丈夫回朝交旨。只听得三声大炮,元帅率领众军起身,得胜回朝。正是:
鞭敲金镫响,人唱凯歌声。
大兵在路非止一日,那一天,到了京城。人马扎住,三声大炮,安下营寨。定国公带领随征众将入朝见主,献上降书、异宝、立功劳簿。天子看了大喜,将功劳细细看了一遍,传旨:“随众将暂行回营,候朕加封。”定国公领众将回营。
次日,圣旨到来。摆下香案,跪拜已毕,钦差宣读谕旨,其诏内有云:
天子征伐,惟在元戎;臣子荩忠,全凭沥胆。尔定国公徐弘基、两路元戎林璋合奏西凉王愿将亲女飞英叩恳天朝许配先锋臣冯旭,自此两国和好,各不相争,联已允其所奏。但读摄服用,乌息干戈环境日后;眼看边靖,自缘兵将以输忱。尔等收服不法之徒,寡人久享平成之福。各宜褒奖,用表奇勋。今交战功加封名姓爵秩详载于左:
徐弘基加俸米三万,仍袭定国公,世袭罔替,并赐蟒衣一袭、玉带一围。
常万青原任开国公之子,仍袭父职,并踢蟒衣一袭,世龚罔替。
林璋着特授文华殿大学士,并踢蟒衣一袭。
汤彪之父汤英教子有方,着升武英殿大学士,并赐蟒衣一袭。
汤彪着升为兵部上书。
马云着授为保驾将军。
冯旭着升为礼部尚书,并赐内帑银五千两为毕婚之费。
钱林、朱珏俱着升为翰林院侍读学士。
众人齐在午门前山呼谢恩,各归本职。
看官,你道为何出了两个大学士之缺?原来文华殿大学士沈谦因二子俱死于非命,郁闷在心,遂成不起之症,个月身亡。武英殿大学士花荣玉见边报风声,知林璋已救定国公于锁阳城中,不日班师回朝,怕徐、林二家会面,无颜相对,且恩眷势在必隆,自觉形秽,兼之陷害不着,愈思愈恨,因此染成一病,告老回家,死于半路。故将两相缺情由交待明白。
单言冯、钱、朱三鼎甲上表辞归养亲,而冯旭又另将“月英、落霞因男妆私逃,偕行远路,辛苦非常,翠秀持斧杀奸,不避显戮,皆缘臣下身受无限苦楚。今臣蒙恩,不次之擢,优渥频加。臣忍以糟糠发妻、萍踪义妾,忘其颠沛,没没无闻,故特疏缕陈陛下,乞陛下俯准,给假回乡,侍老养亲,成就婚姻,更求荣褒妇职。”天子阅毕奏章,龙颜喜道:“我朝卿栋梁之才,又得贞烈贞静之女,真乃我朝之隆庆也。朕准给假一年,归里完娶。事毕回朝,以劝襄赞。所封卿的妻妾事实、品第悉于后:
钱月英 苦守母兄之命、媒妁之言,改妆履险,终成美志。封为纯贞一品夫人。
赵翠秀 松亭一语,终身倚之,胸怀义志,千古不磨,诛奸胆壮,足迈英豪。封为纯烈二品夫人。
钱落霞 随主改妆,不辞跋涉,灭寇逞凶,终归清侈。封为纯谨三品淑人。
姚蕙兰 愿随寒土,能识英雄,斧劈□奸,自甘刑法。封为纯勇四品淑人。
哈飞英 身产边地,情囿英年,抛离父母,喜近不颜。封为纯恪五品宜人。”
天子封毕,冯旭谢恩,偕钱、朱二翰林出朝,打点起身。
复有武英殿大学士汤英拜烦文华殿大学士林璋作伐,将女儿汤秀贞招钱林为婿。钱林允诺,择吉下聘。秀贞过门,翠秀一同到京。请了汤英到来,将翠秀接过门,与冯旭同了姚蕙兰及飞英公主相见。冯旭拜谢代夫伸冤之恩。
择日起程长行,离了京师,往登州前进,接取钱月曲与落霞。姐妹相逢,大哭一场,各诉离别之苦。常国公与钱林商议,就在登州择日花烛。冯旭大喜,准备筵席款待。常国公、钱、朱三人临晚送入洞房,头一日与钱小姐成亲,第二日翠秀,第三日落霞,第四日蕙兰,第五日飞英。可怜冯旭死里逃生,吃尽千辛万苦,如今方享受五位天人之福。住不多日,辞谢常公,同钱、朱二人望杭州而来,逢州过县,自有地方官迎接。
堪堪到了杭州,早有地方官起造尚书府,现成人夫轿马前来迎接。钱林、月英才知母亲过世,先自回家,在灵前大哭。不一时,冯旭与众夫人俱各拜灵,合家大哭,复番治丧开吊,择日入祖茔安葬。
冯旭回到家中,同了众位夫人俱到地藏庵拜奠母太夫人。众人灵前大哭一场。请僧超度,然后治丧开吊。合城文武官员并多宦人等俱来叩吊。正是:
贫居闹市无人问,富处深山有远亲。
真是车马临门,将老夫人送入祖茔。
杭州百姓只见钱、冯二家兴旺,无人不为他称快,俱云忠良之后,自有上天怜佑,而花文芳强悍行凶,父子俱亡,绝无继嗣。
再言花太师夫人间得冯旭、钱林两家衣锦还乡,自己儿子被杀,太师悔恨向日所为,致充途中因病而亡。夫人在家备礼,往两家谢罪。冯、钱二人虽痛恨其非,但怜其夫亡子丧,不肯拒绝,仍以乡党伯母之礼待之。那花老夫了见了月英并翠秀,就想起自家儿子,不觉流泪,回家一病身亡。其货产业俱被家奴分散。此表人行恶之极。
闲言少叙,且言冯旭为殡葬母亲之事整整忙了两个多月,方才安闲。不觉光阴迅速,堪堪一年限满,带了五位夫人,同钱林、朱珏协同进京复命,永保山河,勤劳国政,矢忠赤胆,襄赞纶扉。又上两疏保荐孙文进、季坤二人。天子准奏,升了孙文进顺天府知府,季坤升了游击。
这冯旭以恩报恩,后来五位夫人俱生贵子,永享朝廷厚禄,世代公卿,子孙绵绵不绝,科第连连。有诗为证:
一生忠直有收成,世代绵绵作宰卿。
试看义芳奸恶报,少年遭戮丧其身。